“早安，博士。”

       这个时间在罗德岛的底层看到博士可是一件很稀奇的事，临光这么想着。只有走陆路离开罗德岛的时候，干员才需要通过这里。而一般的行动都是去顶层，通过“坏家伙号”进行的。只可惜今天可露希尔说“坏家伙号”正在日常检修，临光这才不得不选择走这里。

       “早安，临光小姐，你也去龙门吗？”相比于临光，博士反倒是更为惊讶的那一个，没有穿着铠甲的临光，这还是第一次见。

“是啊，不过博士，你只有一个人吗？”临光疑惑地看着博士。“我记得博士的出行至少需要一人陪同，而且还要凯尔希医生批准才行吧。”

“凡事都有例外不是吗？何况我这次也是有急事。”

“那可不行，规定就是规定。”临光回答道。“如果没有凯尔希医生的许可的话，我是不会允许你踏出罗德岛一步的。”

“哎呀，本来一大早走就是为了防止这种事情发生的，怎么还是撞上人了呢？”博士扶额叹气。“只不过，临光。我好像也没有收到你的出行许可吧，而且你连平时的铠甲都没有穿。”

“这……我也是有急事！出行许可我之后会补上的。”

“你说，我要是出不了罗德岛，于是把临光小姐私自离开的事情在广播里说了，会怎么样呢？”

“你！”临光气急败坏地望着博士。 “算了，今天就由我来监督博士吧，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这就对了，反正我们也不是去做什么坏事，出行许可回来再补也是可以的嘛。”博士满意地笑了笑。用随身带的操作终端不知道输入了什么，在四周找了找，拉出了一辆大摩托车出来。

“上来吧，到龙门可有一段距离呢”

临光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件事让凯尔希知道，我这个月的工资可就没了。”

摩托车的轰鸣声在荒野间响彻。

“什么？你说坏家伙号是你弄坏的？”

“那不然呢？底层的报警装置也是我屏蔽掉的，否则你还没出罗德岛，凯尔希就发现了。”博士一脸得意。

“这可不仅仅是扣工资的问题了啊。”坐在后座的临光现在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没关系的。何况我这次出来也不是做什么坏事，只是订的东西到了，要去取一下罢了。”

“那为什么要瞒着凯尔希医生呢？”

“……那你呢？一向正直的耀骑士小姐怎么干起偷鸡摸狗的事情来了？”

“我！这不是闪灵的生日就快要到了嘛……所以我和丽兹就想要给她个惊喜。”说到这里，临光害羞地转过头去，仿佛提到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这不就对了嘛，我们都是有正当理由的，等回来的时候，凯尔希自然会收到我们的出行申请的。坐稳，我要加速了！”

为了安全起见，罗德岛停泊的位置距离龙门有一段距离。虽然平时坐坏家伙号几乎是一下子就到了，但是单单依靠摩托车的动力，即使是一大早就出发的二人，也在太阳堪堪挂到头顶的时候，才终于看到了龙门巨大的城市轮廓。

“那么这样吧，你先陪我去取我的东西，取完之后我再陪你准备给闪灵的惊喜，我刚好还知道几家陈警官推荐给我的好店。”在隐蔽的位置把摩托车藏好后，博士做出了提议。

“嗯”临光没有多加思考，就同意了下来，毕竟在名义上自己还是在监视着博士的，也不好二人分开行动，那么这样的安排就是最佳选择了。

“纳米级源石技艺减压稳定装置（改量版）”虽然知道值得博士如此兴师动众偷偷跑出来取的东西肯定不简单，但真正看到实物时，临光还是吓了一跳。先不说这个小玩意的那个拗口难懂的名字，光是标价上那一串数都数不清的零，就足够震人耳目了。“博士，这个标价是认真的吗？”临光颤抖着指着那个标价。

“当然不是啦，我和这东西的设计者可是老朋友了。这玩意市场价贵得很，成本价其实没多少。”博士笑着指给临光看装置左下角雕刻上去的一个塔一样的签名和一个花体S字母。“起码能划掉3个0。”

“是这样啊。”临光小姐松了一口气……才怪嘞！“有区别吗？那么多零划了三个不还是天价吗？”

此时博士已经小心翼翼地把东西放到了包里，向外走去。“这就是我不想让凯尔希知道的原因啊，这么多钱，让她知道非烤了我不可。”

临光点了点头，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对啊博士你不是失忆了吗？哪来的老朋友。”

但是博士没有回答她，已经走出了店面。临光只能匆忙追了上去，把这个疑问埋在了心里。

龙门的午后是繁华的，即使今天是工作日，仍然如此。从偏僻的小店出来，在博士的带领下在龙门的小巷里穿梭，突然间，临光眼前一亮。熙熙攘攘的人群夹杂着即使在白天仍然闪烁着五彩颜色的灯牌，轰鸣着撞上了这个来自卡西米尔的骑士小姐。

“怎么样，惊呆了吧。是不是没有想到在这种时代，还能出现这样的繁华？”博士走过被惊呆了的临光，感叹道。

“‘可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背后，又隐藏着些什么呢？巨大的移动城市挡得住天灾，可挡不住人祸啊。’”

这句话让正被震撼的临光一个激灵。她转过头，疑惑地看着博士。但是博士接下来的话立刻把临光的思绪拉了回来。

“别想那么多了。你们打算怎么准备？惊喜party？首先得有蛋糕吧。”

……

       “博士你觉得这个怎么样？”临光拿起一根精巧的项链，上面缀了一把小小的宝剑。

       “闪灵不是医疗部的吗？为什么要选把剑呢？”博士看着那根项链问道。

       “诶？博士不知道吗？”临光正想要回答博士。店外传来一声轰的巨响，伴随着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和东西燃烧的声音。巨大的声音震碎了店里几乎所有的玻璃，尖叫声此起彼伏。

       顾不得继续和博士说话，临光立刻冲了出去。博士也紧跟其后。

       马路对面原本是家装饰得很精致的服装店，此刻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燃起了大火。更为可怕的是，店内不知道什么东西仍在不断地发生爆炸。二层的店铺，在博士冲出来的时候如同被折弯到极限的木棒，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吱呀一声向前倒塌下来，化作大块大块带着烈火的建筑碎块。原本繁华的商店街，几乎瞬间化作了人间地狱。惊慌的人群四散奔逃，但是却仍有人躲不过飞落的碎块。鲜血与烈火在街道上飞溅。

       临光冲上前去举起右臂，挡下了致命的水泥块。只是她忘了现在自己并没有穿着骑士铠甲，锋利的碎块立刻划破了她的衣服和皮肤，大滴大滴的鲜血滑落。但临光只是闷哼了一声，随即站起身子，高高举起右手，一阵治疗的绿光扩散开来。

       “我是来自卡西米尔的耀骑士临光！此处仍然危险，请市民在近卫局到来之前远离此地！”

       只是出乎意料的，四周向她投射来的视线，无不带着恐惧与惊愕。

       “临光，你的手臂！”背后博士的声音传来。临光下意识地望去，自己举起的右臂上，数块黑色的源石透过被划破的衣服，明晃晃地显露在众人的视线中。

       “喂，她是感染者诶。”

“什么，有感染者？”

“是感染者干的！是感染者袭击了我们！”

在伤者的呻吟与仍然噼啪作响的烈火中，众人的言语如同高温的空气般被扭曲。四周人望着临光和博士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对劲。临光惊讶地望着周围，似乎难以理解他们的反应。又是一阵爆响，刚刚二人冲出来的饰品店再次发生了猛烈的爆炸，整栋建筑几乎在瞬间解体，向二人倒塌下来。

“临光，走！”此时此刻博士也顾不得许多，一把抓住临光的手，另外一只手向高空一抛，一阵刺眼的白光爆发。伴随着白光，在废墟中的二人已然不见了身影。

阵白光闪过，博士和临光狼狈地从空中摔到了一堆破烂里。所幸二人都具备足够的战斗素质，几乎是在落地的一瞬间就调整好了姿势，迅速地打量着四周。

“这是哪？”临光问博士。

“不知道，我是随机传送的，大概是周围的某栋楼里。”博士回答道。

四周非常地平静，刚刚的爆炸现场仿佛离这里有十万八千里。只有临光还在流血的伤口提示着：这一切都还没有过去。

“需要治疗吗？”博士示意道。

“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好。”临光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伤口，一阵耀光从指缝间爆发，再抬起手来时，伤口已然结疤。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临光也有点手足无措。

“我马上联系罗德岛，这肯定要惊动近卫局高层了。陈警官她们应该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就交给她们吧。”

博士检查了一下背后背着的包。虽然还是有一些东西失落在爆炸里，但是重要的东西都还在。尤其是，博士向临光摊开手，手心里握着那条精美的项链。

“我冲出来之前已经付过钱了，只是……”博士没有说下去。那家店，已经没了。临光下意识地摸了摸手肘，却没有摸到熟悉的臂铠。突然间，一阵孤独袭击了这位骑士少女。但是动摇对骑士来说是不允许的。她咬了咬嘴唇，重新站直身体。

“我去探查周围情况，博士请呆在这里。”

“楼上的二位，可以的话，下来喝杯茶怎么样？”从下方，传来了一位老奶奶的声音。二人都被吓了一跳。临光迟疑了一下，对博士比了个呆在这里的手势，向下走去。

和堆满了破烂的阁楼相比，楼下则是另一番景象，房间是传统的龙门风格，虽然东西都显得有些陈旧，却反而凸显出一种复古感。刚刚发出声音的老婆婆此刻正坐在一张破旧的红木椅子上，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壶茶和三个茶杯。阵阵茶香伴着白烟从壶口里飘出。唯一不协调的是，老奶奶的眼睛却是闭着的。

“婆婆，您的眼睛？”看到楼下没有假想中的敌人，临光稍微放松了一点。

“小姑娘，别那么紧张，坐吧。老婆子我眼睛早就看不见了。” 老婆婆没有对临光的问题感到疑惑，大概她已经回答过无数次类似的问题了吧。“楼上还有一位呢？不下来喝杯热茶吗？”

博士也从楼梯上走下来，和临光一起坐在老奶奶的对面。

“老婆子我眼睛看不见了，所以听力比较好。你们刚到我家阁楼，我就听到了。”老婆婆端茶倒茶的动作却如行云流水般流畅，带着一丝时间的韵味。

“刚刚外面传来了不少爆炸声，你们和这有关系吧。”

“我们被卷到了爆炸里，不得已才用源石技艺传送出来的，因此打扰婆婆了，非常抱歉。我们会赔偿的。”临光看了一眼博士，回答道。

“不打扰不打扰。”婆婆笑了笑。“不喝茶吗？我家的茶可是很出名的。”

博士迟疑了一下，端起茶抿了一下。临光也有样学样喝了一口。的确是好茶。突然，门铃响了。临光和博士身体僵硬了一下。婆婆则起身去开门。

门外是一位没见过的近卫局干员。

“婆婆，刚刚商业街发生了恐怖袭击事件，我们正在追寻两名疑似感染者的嫌犯，一位金发单马尾的库兰塔女性，还有一位戴着兜帽斗篷遮住全身的性别不明嫌疑人。您这边没啥事吧。”

婆婆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阿陈呢？怎么是你？”

“陈sir和星sir都在魏长官那里开会。她们已经紧急往这边赶了，但是总还需要点时间。所以我们先行搜查。”那位近卫局干员顿了顿，继续说道。“主要是婆婆你行动不便，又是一个人住，我们怕出事，所以先过来看一眼。”

“我能出什么事，那恐怖分子找我个糟老婆子干嘛？你们赶紧去搜查你们的，别打搅我喝下午茶。”婆婆不客气地就要关门。那名干员不甘心地向屋里扫了一眼，什么都没看到。就带着队伍离开了。

“好了，人走了，你们两个出来吧。”

临光带着博士面色复杂地再次从阁楼上走了下来。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万一我们真是恐怖分子呢？”临光问道。

“我认识你。”虽然看不见，但是婆婆仍然用手杖精确地指向了临光身旁。“来自罗德岛的博士。”

“我刚刚并没有说话，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博士开口了。

“第一，你在阁楼上其实说过话。”婆婆拄着拐杖再次坐回了椅子上。“第二，老婆子眼瞎了，看人可清楚得很。你们不可能是恐怖分子。”

 “我孙子在维多利亚国立大学读书的时候，可崇拜你了呢。”婆婆继续说道。“他就是以你为目标才去读的源石研究专业。他是那么努力，还说将来有机会一定要进罗德岛。”

“维多利亚国立大学，那不是？”临光刚想插话，被一旁的博士伸手阻止了。从侧面看去，博士面罩里罕见地露出了严肃的神情。

“他要是今年还活着的话，大概和你差不多大了吧。”婆婆仿佛看到了临光的动作，对着她说道。

“帕欧尼尔，沃尔珀族的天才，死于重度源石感染。”博士接上了婆婆的话，语气里说不出的严肃，仿佛不是在说话，而是在背诵一段读过的语句。“要不是那场实验事故，他的未来不可限量。他的论文充斥着可行的奇思妙想，令人叹为观止。只是因为被感染，最后却连毕业证都没有拿到。”

“要是让小帕尼尔知道你这么评价他，他得高兴死。”

“您就不恨我吗？如果不是我，他说不定不会从事如此危险的研究。源石研究是一个危险的无底洞。粉碎了无数的研究者。”博士问道。

婆婆笑了笑。“我是在为了全泰拉所有人而奋斗，为此我愿意付出我的一切。小帕尼尔经常这么说哦。”

“可是……”博士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被婆婆打断了。

“没什么可是的。感染者也是人，不是吗？只不过很少有人能够大声喊出来而已。这是小帕尼尔教会我的。”

博士低头望着自己杯里的茶，心情复杂地说不出话来。

“所以呢，虽然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人之间不就应该互帮互助吗？为众人抱火者，不可使其扼于风雪。为自由开路者”

“不可使其困顿于荆棘。”博士自然地低声接上了这句炎国话。

门铃再次响起。婆婆应声前去开门。“这次应该是阿陈，我想你们不用躲了。”只是毕竟年纪大了，婆婆站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临光连忙起身搀扶。只有博士仍然呆若木鸡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门外果然是陈警官，阿米娅也在。

“具体的事情我已经明白了，但是还是请二位接受一下例行调查。”陈说道。

临光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走吧，博士。”

博士应了一声，转身向婆婆道谢。“谢谢你，婆婆。茶非常好喝。”

“好说，好说。”婆婆笑眯眯的，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走进屋子，出来时手上拿了一张一张相片。“这张相片是小帕尼尔刚入学的时候照下来寄给我，我把它送给你。”

博士接过相片，相片上是一个充斥着青春活力的沃尔珀男生，穿着一身破旧但是十分干净的衣服，站在维多利亚国立大学那标志性的大门下。他珍重的把相片放在了衣服里。

“谢谢，我会珍惜的。另外，这个，请收下。”博士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印着罗德岛标志的徽章。

“好，我就代小帕尼尔收下了。”老奶奶依旧笑眯眯地。

 

“只要光明仍在指引我……”在回去的路上，临光一路低着头，捏着手里的项链。

“怎么了？”前面一直和陈走在一起的阿米娅看到了这一点，转过头来好奇地问道。

“不，没什么。”临光抬起头，“我现在真正相信，这被矿石病侵袭的时代，将会为罗德岛的希望之光所照耀。”

阿米娅脸红了一下。“临光小姐你把我们抬得太高了。”

“不，我是真心的。在被矿石病渲染的漆黑的前方，罗德岛使我第一次看到了一丝光明。”临光认真地反驳着。阿米娅脸更红了，只有走在一旁的博士叹了口气。

“我们不是希望，我们只是一些在寒夜里抱团取暖的可怜人而已。这个世界有着太多的黑暗，多到许多人牺牲了自己的所有，也仅仅只是照亮了一小片区域而已。在那之外，仍是无边的寒冷，与黑暗。”

“黎明还很遥远。但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会亲手拾取那些逝去已久的荣光。”

“但愿吧。”

陈一如既往地走着路，仿佛没有听到这段对话。